老妪带着卡兰,走到小屋里间的衣柜前,伸手拨动了一个相当普通的烛台,衣柜就向侧方滑动开来,露出一条向下的昏暗密道。
老妪很轻松的就踏进了小道的阶梯,不过卡兰高大的身子对于这条窄道来说,就显得有些困难。他小心的挪动着身子,换了几个不同的角度,才把自己和伊芙都塞了进去。
小道的阶梯都快就到了头,尽头是一间更加昏暗的地下室,仅仅比楼上的空间要大上一点。
“把她放上去。”老妪伸手指了指室内正中央的一张石台,“再把你那件脏袍子给脱掉,我不喜欢那味道。”
“好的,夫人。”
卡兰小心的把肩上的少女放倒在台子上,接着伸手扯掉了那件宽袍的系绳,随意扔在一旁。
“告诉我,卡兰,”老妪停在屋内的一张炼金工作台前,双手颤巍巍的捣鼓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瓶瓶罐罐,“你在哪找到她的?”
“东边的边陲,西卡提斯镇。”
“西卡提斯?”
“是的,就是那儿。”
“那么,我倒是想问你,”她头也没抬,随手取下一簇药草,“从这里出发,到东边的西卡提斯,为什么需要花费九个月零四天的时间?”
“这是一趟艰难的旅程,遇到了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卡兰望着老妪的背影,恭敬的回答道,“我花了大力气,才到达了西卡提斯。而且到那儿之后,为了寻找伊芙也花去了不少的时间。”
“啊,意外的情况?你是指,你之前并没有预料到你会在这趟路上有这么高昂的兴致来给自己找乐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夫人。”
“你对于杀人的兴趣是日益增长啊。”老妪不断的把一些药草和滴液倒进一个坩埚中,“这个待会再说,现在你先去把那个小东西叫醒——你以后最好注意一些,如果你哪次失手把她给杀死,我俩都会前功尽弃。”
卡兰点了点头,走到石台前,缓缓把头凑近伊芙的耳边:“亲爱的,醒醒,我们到地方了。”
“我一直都醒着。”少女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没有睁开眼,“劳烦您把脑袋移开一些,我不习惯这种浓烈的气味。”
“伊芙,”卡兰有些恼怒,很快又不动声色的把情绪压了下去,轻声说道,“你还是和过去一样的令人喜欢,就连语气也是同样的可爱。”
那口坩埚很快沸腾,里面所装的墨色液体散发出一阵无法描述的混合气味。
老妪伸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罐子,舀了一勺那液体装进去,晃悠悠的端着它走向石台。
“卡兰,”老妪的声音很嘶哑,“我可不记得这个小东西——不,是你的伊芙,以前是这样的性格。她过去总是对你百依百顺,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都是那么动人,对吗?”
“人总会变的,况且距离你上一次见到她,已经快五年了。说起来,我反而更喜欢她现在这样。”
“多谢你的夸奖,卡兰先生。”伊芙的眼睛睁开了一些,琥珀色的漂亮眼球微微露出,似笑非笑,“老实说,在这之前,我一直怕你会不习惯,甚至对我感到厌烦。”
“不会的,你依旧是那个你,无论变成什么样。”
卡兰干笑着,语气却显得有些窘迫。
“小家伙,把你的嘴张开。”老妪端着那个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罐子看着伊芙,“我们该喝药了。”
尽管伊芙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但也能够清楚的闻到那股恶心的味道,胃部控制不住的开始翻腾。
毫无疑问,她不想喝下那罐子里的液体。她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不过可以肯定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老妪和卡兰刚才的对话之中,她就已经了解到,似乎两人之间达成了某种合作,而自己——或者说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则在这场交易中起到关键作用。
她不可能任由这两个神叨叨的人随意摆布,这不是她的性格——至少不是修·奥谢的性子。
老妪和卡兰,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两个异常强大的疯子。
卡兰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多次,无论是过去从传闻中听到的,还是自己成为伊芙之后亲眼见到的,都足以说明,这位臭名昭著的帕文尼亚头号通缉犯,不止酷爱吞食妙龄少女的心脏,那一手残暴诡异的剑术在三王国之中也难有出其右者。
而这样的一个疯子,竟然在眼前这个如同枯木一般干瘦的神秘老妪面前,表现得异常恭敬,这就能够得知——她是一个比卡兰更强大的疯婆子。
伊芙深知自己没有胜算,哪怕一点的可能性也没有。
不过,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她不愿意任人摆布,就算处于再糟糕的绝境下,也不会愿意。
所以,自两个月前,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后,她就尝试过自杀,以结束这荒诞的一切,不过始终没能成功——卡兰的注意力没有一秒钟从自己身上离开过。每次尝试失败后,卡兰就会顺理成章的对她进行一番折磨,足以让她浑身鸡皮疙瘩立起、愤怒恶心到以致无以名状的折磨。
而眼下,老妪与卡兰之间的合作关系显然不是多么牢靠,甚至是一种隐蔽的敌对关系,只是因为利益才暂时得以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不过,她同样很明白,在这时候使出任何小手段都显得幼稚而可笑。卡兰的脑子不大灵光,关键在于这个老妪,她看起来可并不是好蒙的对象——但她没有选择。
“夫人。”伊芙躺在台子上,仰面望着老妪的满脸褶皱,“罐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吗?”老妪也看着她,“这就是你在五年前经常喝的药水。”
“她当然知道,”卡兰突兀的接过话头,“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你得让她花些时间来适应。”
“不,夫人,我敢肯定,我从没有喝过这个药水。”伊芙忍着浑身的不适,略微把身子撑起来了一些,“我甚至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所以也谈不上以前离开过这里。我只是一个被装进这个身体里的倒霉路人,仅此而已。”
“卡兰。”老妪脸上的干枯褶皱逐渐重叠在一起,语气令人无法揣摩,“我想这下你有的解释了。”
卡兰低着脑袋,右手在腰间的剑柄上局促的摩擦着。
“她因为受了严重的外伤而失去了记忆。”由于太过用力,他粗糙的手掌让钢制剑柄发出刺耳的声音,“这是我的过错,夫人,我很抱歉。”
老妪没有去在意他放在剑柄上的右手,只是眯起眼看着已经从石台上勉强撑坐起来的伊芙。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是谁?”老妪说,“你比过去那只温顺的小绵羊要有趣得多。”
“修·奥谢。”伊芙用那双漂亮的眸子与老妪对视,从她口中发出的声音婉转而柔美,“不过现在不再是了——修已经死了。”
“啊,奥谢。”她干瘪的嘴唇像两根阉巴的火山茄,“伟大的家族。真是显赫的出生,难怪卡兰会选择你来继承这具身躯。”
“夫人,她只是在胡言乱语,你可别当真。”卡兰出声打断道,他满脸的络腮胡都跟着颤动起来,“伊芙就是伊芙,她就在你的眼前,和以前一点也没有差别,她怎么可能会变成别人?”
“我说了,你在我面前说谎没有任何意义,要知道——你那颗脑袋和你手上剑术的差距不是一丁点,你不适合说谎,卡兰。”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你身上有一颗灵魂石,很多年前你从那个倒霉的王国摄政手里抢来的,对吧?”
卡兰黝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或许是因为愤怒,也可能是由于老妪说出了他原以为隐藏得很深的秘密。
“我早就知道了。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你不可能会知道!”
“我来替你说吧——”老妪的小眼睛转向处于震惊中的卡兰,“九个月前,你从这里出发,你在路途中杀了一支商队、两队士兵、四个村子的村民,还有两个镇子的几十个守卫和民兵…啊,我差点忘了,还有八个来自帕文尼亚帝都的贵族少女,然后吃掉了她们的心脏。这显然耽误了你不少的时间,以至于原本只需要五个月的路程增加到了九个月零四天。”
“你…是怎么知道的?”卡兰的手已经抓在了剑柄上,双眼血丝遍布,“你跟踪我?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卡兰,没有人可以察觉到我的密使。”
卡兰的身子开始剧烈抖动,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几步外的老妪,甚至右手已经把剑从鞘里抽出了一截。
老妪转过头去,上下打量着伊芙,没有任何动作。
“你已经犯了很多次错误,卡兰。”她说,“就像当年你刚把伊芙带到这儿来的时候,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在我们的计划完成前,对她做出那些只图一时享乐实则毫无意义的事,但你没有哪怕一次控制住过自己。我花了两年时间让她变成一只百依百顺的小绵羊,你只用了两个月,就致使她不堪忍受跑了出去。这一跑,就浪费了五年时间。”
“这不是我的错,”卡兰大声的朝她吼叫,“我只是…”
“两个月中,你每天都没有停止过对她的那些行为。”老妪没有让他接着说下去,“我当时就不应该带着我所有的密使出那趟远门,把你和她单独留在这里。更让我失望的是,她逃跑之后你竟然毫无察觉。”
“这不是我的错!那两个月中,她是那么温柔可人,处处依赖着我,我怎么会知道她会突然逃跑?”
“一点小手段都无法察觉,反而还自以为是的乐在其中,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够了!”卡兰的右手已经气得开始一阵颤抖,那柄怪异长剑的锋芒映在他的脸上,“我不想再继续忍受你的这些挖苦,这分明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好了,冷静下来,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和我来上一场比试。”老妪朝他摆了摆手,“我们都还没有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对吧——这个小东西那颗世上独一无二的心脏,你难道不想要了?”
“当然想。”他深吸一口气,放低了声音,“但我要你今天给我一个确切的时间,我还需要多久才能得到她那颗心脏?”
“两年,卡兰,很快的,她已经十六岁了。”她说,“但如同我们过去约定的一样,在她的心脏成熟之前,她都是我的。”
“是的,夫人。”
“卡兰,我本来想要你自己说出这些实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自己一句句的套出来——实际上,我在意的只是这具独一无二的珍贵身躯是否完好无损,至于它里面住的是谁,我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你总是让我失望,从来都不愿意和我说实话。另外,你可别忘记,那颗心脏得靠我来调剂之后,才能发挥出全部作用。”
“我很抱歉。”卡兰低下头,把手从剑柄上拿开,“夫人,我的脾气你知道的,我不是想故意那么失礼。”
伊芙的脸抑制不住的变得煞白。
卡兰要她的心脏,这个神秘的老妪似乎也需要从她身上得到某种东西——这意味着,在接下来两年中,她仍然无法以死亡来解脱,并且还得忍受未知的无尽折磨,这才是她最惧怕的情况。
“你们到底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伊芙的声线带着愤怒的颤抖。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小家伙。”老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你现在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但你只是在过去那个伊芙消亡后,被卡兰用灵魂石把你转移过来的而已。所以,你的作用只是维持这具珍贵的躯体,让它不至于失去应有的用处,就算我们想要从这具身体上取些什么的东西,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顺带一提,以后最好不要再使这种离间的小手段。我顺着你的话头说下去,只是借着这个机会提醒一下我的合作伙伴而已——虽然他并没有坦诚的对待我。”
“也就是说,我没有选择?”她琥珀色的眸子被几缕淡金色发丝略微遮去了一点,“我想,我终于明白过去的那个伊芙为什么要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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